琐忆家乡过冬取暖及变化 25年元月16日
我家乡邳州,在徐州东百里的大运河西岸。属黄淮海平原。距离连云港海边不到200里地。一年四季分明,气候温润,夏秋天雨水充足,冬天最低气温零下六七度左右。
我是上完高中到北京上大学离开家乡。43年生人,19岁了。记得家乡年年有大雪,雪花大如鹅毛,下雪天无风,雪花缓缓飘落,一片银色世界。大约有一二尺厚度。房子顶上厚厚的雪,几天也化不完。出房门,先要清理雪,用木掀拆出路。孩子们自然是高兴地培雪人,打雪仗玩要。记得房檐上的冰挂,好长好长的,边化雪边滴水,几天才化完,三天二天才能到邻居家走动。
大地里的雪,要好长时间化完。都说瑞雪兆丰年,雪是冬小麦的被子,当年小麦长势一定好,是个丰收年。大雪天去上学,路上大雪没过膝盖,半天走出一步,背着书包,走得满头大汗,眉毛咀巴上全是白白的霜,是咀上出气结成的冰珠。路也找不准,走的人多了,才能看清路。
我到北京上学,毕业后到东北的内蒙东部通辽地区工作,这二地的雪都与苏北的雪不同。北方更冷,很少有大的雪花飘落。冷风呼啸,雪花都是斜着落下,都带着小冰粒子。打在脸上很疼的。落在地上,也是飞转。
我在家乡上小学中学,教室里都没有生炉子,学生也能坚持下来。只有老师的办公室有炉子。学生上自习,下课,都会在室内,在教室外跥跥脚取暖。几十个学生一起跥脚,有节奏,很整齐。别的教室的学生也在跥脚,声音很大很响,很好听的。脚热了,浑身也就暖和了。当然学生中冻坏手,冻坏脸和耳朶的,都有。五叔年年冻坏手,肿很厉害。一半会不好。一次冻肿了,下一年一定还会冻肿的,很灵验。
家乡冬天,水面结冰也很厚的。村子边的水塘上,都可以划冰。村后的淤泥河全封冻,小河在我家房后二百多米处,传说唐朝末年的瓦岗寨英雄罗成,就是骑马陷入这条小河中被敌方乱箭射死的。大运河上,行人可以步行通过,也有推着小车从冰上过去的。我同五叔到运河上高中,也是步行来回从大运河上走。
家乡冬天如何取暖?当然都穿上棉衣了,棉衣里边穿上单衣不空,就会暖和。有的人家过得富一点,大人有棉长袍子,有的有双层单布的,也暖和。妇女都札上裤腿角,男人也札上。男人还记上腰带在外边,青色灰色的布条做的。富有人家有的腰带几尺长,在腰上能绕上二圈,更暖和。记得我爷爷的腰带就长,他有一米八大个子,穿衣服时,腰带挂在脖子上,现两头都着地呢。我父亲及五个叔父,也都是一米七五以上的大个子。大人都有帽子,棉的,毡的。有条件的人家棉衣外,也有罩衣。一冬天就是这一身衣服了,开春脱了换上单衣。小孩子有棉帽子。绣上花的帽子,护着耳朵和脖子。上学时就不能这种花帽子了。脚上有毛翁,是河塘的芦花编成的鞋子,鞋底子是檾(读请音)麻做的,里面放麦草当鞋垫,很暖和的。也能走雪地。讲究的人家,也有做棉鞋给老人穿的。
房屋里几乎同外边一样温度,稍稍好一点。有老人的屋子里,要有火盆,多是用泥做的,有的是固定的,有的是可移动的。富有人家有的用铜盆,好散热。烧的是庄稼的稭杆,批的木头拌子。大人小孩子都到老人屋里烤火取暖,烤点什么吃的,如烤煎饼,烤地瓜(山芋,红薯)也极方便。来客人,也马上点火取暖。
白天大人干活,小孩子蹦蹦跳跳,活动身体,不感觉太冷。晚上早早就睡觉了。有时也在老人屋子炉子边烤一会火。点个煤油灯照亮。爷爷看他的古书。父亲叔叔们织布。母亲婶子们在一张灯下做针线活。记得父母亲及叔妉的屋子里,很少点灯,省灯油。手提的有玻璃罩子的马灯,汽灯,是以后才有的。晚上孩子睡在父母身边,都是一张大被子。一张床上,父母是两头睡,一边一个孩子。记得我妹我弟同父母睡,我同小我一岁的六叔在爷爷奶奶床上睡。我哥哥同我五叔睡,也到我姑姑床上睡,也是抱团取暖的意思,小孩子有火力,身子热像个小暖炉,大人们冬天也都喜欢同小孩子睡一起。。床上也没有褥子,只是有厚厚的麦草,麦草是暖性的,发热。上边放张麦草编的栅子。只有我爷爷身子下边有狗皮褥子,暖和。家家有狗。也养羊,羊皮做褥子也暖和。
我们潘姓在衡楼,就一家人,也是大家,我太爷是秀才,我们是二代三代四代。五十年代有几十亩地,地在东西湖里什么地方,我都记得。过得还算殷实,以前用过的长工,我还认识。我们几个叔叔结婚后,人口也多,到五五年合作化后又搞人民公社大跃进,全村吃食堂大锅饭,爷爷主持我们大家庭分家单过时,有二十口人。我爷,我父亲都是读书人,受人尊重。本庄上,周围村子,到前庄上的大地主衡宗凤土改时被打倒了,他二个老婆子,但是人丁也不旺,只一儿一女。本村家族人丁财力就没有超过我家的。东西村子也没有。
我爷爷奶奶都是心地极善良的人,乐善好施,喜欢周济有困难的穷人家。给钱给粮食,帮助办事,有求必应。到我母亲也是这样,有要饭的,捡破烂的,母亲都会多给吃的,拿新烙的煎饼给要饭的吃。也因我奶奶姓吕,她姥姥家姓衡,所以同姓衡最多的本村人也相处和睦,讲面子。从没有什么争执的事,说话和和气气,没红过脸。后来,我四叔娶的是本村姓衡的姑娘衡舒玲,她在柱子里辈份也长,多数人叫她姑姑,姑奶奶,所以与姓衡的关系就更好处了。那时,不记得有各户人与人之间有打架斗殴的事发生。
电热毯,是八几年以后的事了,先有电,有电灯,以后才有别有家电。现在农村各家都有各种家电使用,取暖全用电了。好像收藏家马未都说过,现在夏天有空调放凉气,冬天有暖气,人们是享受了,可是,人体的调节功能下降,免役力低下,爱生病。不是好事情。说得有道理。有人一冬天用电热毯,一夜用好几个小时。实际是伤害身体。应该尽量不用,少用。老人偶尔用用,热乎一点就可以了。
另外,记得我去北京上大学,全家高兴,二叔从身上脱下羊毛衣送我,是二叔疼我的表现啦,一生不忘的大恩情。滴水之恩,应当涌泉相报,是做人的道理。所以,我参加工作后,每次回家探亲,都要请二叔一起吃饭,也总要给他老人家一些零花钱。
老人早上起床前,儿女要先生火取暖,把老人的棉裤先在炉子上烤一下,裤子热了,再穿。小孩子的裤子也烤热了再穿。有时在做饭的锅门脸烤热衣服。当时都是土房子,墙体厚,不会透风。窗户小,入冬就用破衣服破棉花堵上了。大的窗户用透明的纸糊上,也能透亮。用玻璃窗户,也是八十年代以后的事了。记得是九十年代后,农村房屋道路规划改造,打倒归房盖新房,才用玻璃窗户,屋子里敞亮多了。原来房子的梁上是厚厚的草簾子,放上泥巴,再放上厚厚的麦草,屋子暖和。当然,夜间屋子外边空气还是很冷的。夜里起来出去小便,几分钟都打夺索(打寒颤)。所以,各屋子里都放上小罐子,叫尿壶,尿(读SUI,)罐子。小便不出屋子,早上提出去倒了,作肥料。
在炉子上,在做饭的锅底下,放上泥烧成的小瓦罐子,叫温罐子,炖水加热,先让老人洗脸,然后是大人小孩子洗手洗脸。往往洗一家人。哈哈,也是讲卫生啦,现在人很难想象了。
用煤球烧炉子取暖,是后来的事,手里有点钱了,可以买煤球。也可以买便宜的煤粉末,自已在家和煤泥块,晒干了当煤球用。用可以移动的铁筒炉子,是八十年代以后了。记得,我母亲,婶子们,也到四里外的赵礅火车站上去捡煤糊,就是火车蒸气锅炉烧剩下来的煤,捡回来再烧,也做饭,也取暖。有时年轻人也到火车上扒好煤,装上袋子,下车就跑了。那时,火车站上的工人也不太过问,睁只眼闭只眼,知道都是四周村子的穷人家,偷点公家的煤过日子,不容易。
做饭时也拉风箱,后来有了鼓风机,通上电就可以了。家中人口少,二三口人,冬天用这小炉子做饭炒菜也可以了,不用另外烧火。记得,父母晚年,冬天都是生个煤球炉子,一是取暖,也方便做点吃的。不用自已动手,儿女们来做。当然要注意开窗子通风,防止煤气中毒。睡觉前要把炉子门封好,能一夜不息火,早上炉门放开就可以了。
我到内蒙工作,在哲盟后旗在通辽,在屋子里都是生煤球炉。到楼房住,才有暖气。
琐碎的记忆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,苏北农村冬天取暖的小事,也是那时老百姓生活的状况,现在的年青人很少知道,也难以想象了。文革的大灾难结束,八十年代改革开放后,家乡农村才有根本的变化。土地承包责任制,取消农业税,农民得到了实惠。现在国家要振兴农村经济,老百姓的日子好起来,不仅能吃饱饭,都住上青砖房子,土房草房没有了,有的盖上二层楼。实现楼上楼下电灯电话。
现在农村不少人家,只要做点生意,在城里打工,家家有电动车,有的是大汽车,年轻人都开上小轿车了。路过各村子,总能看到几辆小汽车。水泥路修到各村子,都通了公交车。去年我回老家,二个亲侄儿,年轻跑运输,自已都有大车小车,在城里买了一百多平米的楼房,比我这个退休的大学教授住得宽敞多了。人们是富裕了,幸福感挂在脸上,也都是满满的笑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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